他收回目光,慢慢长出一口气,仰头靠在座椅上。
还没回家,在走廊上,柯黎的心已经开始七上八下。
理性告诉她现在已经把柯遂和自己拉回各自的康庄大道上,每一步都按照预先想法走,可谓是高瞻远瞩,深谋远虑。
但感性不免愧疚。
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,起初错误的教育方式导致他误入歧途,现在又在用冷酷绝情的手段告诉他,那歧途明明白白是一条死路。
置之死地而后生,可他是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孩子啊,怎么可能不跟着一起痛?
握住门把手,柯黎胸口起伏,最终还是推开了门。
柯遂仍在沙发上,轻声唤她:“妈妈。”
“嗯。”她走过去,没看他,把蛋糕放到桌上:“吃过晚饭了吗?”
“吃了。”
她坐到他旁边,隔几寸距离:“这是贺昀给你准备的蛋糕,如果没吃饱,可以试试。”
她原以为他会拒绝,没想到他乖巧地拿过去,拆开:“谢谢妈妈。”
看来他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心情糟糕。
胸口压的巨石终于卸下,柯黎感到放松,语气也舒缓不少:“那快吃吧,是你喜欢的巧克力。”
“好。”
柯遂安静地开始品尝,他吃相斯文,动作优雅——当然也可能是柯黎的母爱滤镜,她在一边看着他吃,微笑问:“好吃吗?”
“我很喜欢。”
“我去问问贺昀他在哪儿订的,以后也给你带。”
柯遂点点头,送了一大块到口中。柯黎望着他,忍不住胡思乱想,会不会是因为孩子太懂事,所以伤心她也看不出来?
于是,她小心翼翼问:“宝宝,现在还觉得,妈妈不爱你了吗?”
他下午那句话着实刺痛了她。
柯遂摇头,他又舀了一大勺蛋糕,几乎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。
“但是妈妈。”他说:“我觉得,只有我生病,你才最爱我。”
生病?柯黎错愕。什么生病?
她还没问,陡然惊觉他呼吸急促,喘息沉重,仿佛沉于水中,快要窒亡。柯黎怔住,立即反应过来,连忙环住他肩膀,紧紧抱着他,促声喊:“……柯遂!柯遂!”
然而呼声并未叫他从昏沉里清醒。他奄奄一息瘫在她怀抱,竭力睁开双眼。涣散的瞳仁仍旧紧紧圈住她,神色恍惚,无知无觉。
在她惊恐的眼眸中,最后一幕是他身上疯狂蔓延的血色疹痕。